伦佐·康伦斯
麦克斯·施蒂纳,个人无政府主义和对利己共产主义的批判
每当我们向前迈出一步,我们就会被意识形态的秃鹰包围,它们以我们的潜能为食,用我们欲望的概念来填充自己,它们用美丽的词语组合来奴役我们,这些词语似乎描绘了我们未能实现的世界。
弗雷迪·佩尔曼(Fredy Perlman)
利己共产主义的矛盾
另一方面,共产主义,即使它不是专制主义和马克思主义的,而是自由意志主义和克鲁泡特金主义的,也将是一个立法和行政权力将由无党派的群众大会(民粹主义)或由群众选举的代表(民主)行使的社会。它们都意味着个人将永远被多数人统治。这将是一个比任何其他政府都糟糕的政府,不管是由一个还是少数人组成的,因为大众是愚蠢的、凶残的、专制的,比最底层的个人还要糟糕。 恩佐·马尔图奇(Enzo Martucci)[1]
我选择用于本文和引述其他各种利己共产主义的文章具有相似之处。对我来说,这些主题是利己共产主义的主要缺点。我同意利己共产主义者的不同观点,但总的来说,我发现我在下文中概述的批判超越了他们的思想中更值得令人赞同的方面,这最终是红色先知试图重塑施蒂纳并将他变成一个类似马克思的体系。
对我来说,利己共产主义是一个矛盾。“利己主义共产主义”意味着一种制度,一种幽灵,一种神圣的追求。
利己主义是一种充满个性的哲学。自我解放的武器。而共产主义是一种群众哲学,它把个人作为一个自主的存在来消费,将其驯化成工人、生产者和消费者的角色,这与资本主义没有什么不同。尽管共产主义可能会为其对这个体系的服从提供更好的条件,但个人最终仍然会成为集体体系的俘虏。
D.Z.罗曼(D.Z.Rowan)在其作品《利己共产主义简述》中解释道:
即使是一套体系本身的思想,利己主义也对其加以反对,因为一套体系要求制定该体系的人,也就是个人,具有一套身份,只有遵守该体系的结构,他们才能称之为该体系。
作者承认并描述利己主义是反体系的。然后他们又在同一段中自相矛盾:
我们实行利己共产主义,并不是出于它是正确的制度的想法,它甚至不是这样的,它是对我们有利的制度,是我们想要实行的制度,以便改善我们的生活,摧毁那些试图压迫我们的制度。
这就是利己共产主义制度。罗文继续说道:
利己共产主义既不是要实现的某种社会理想,也不是绘制理想社会的蓝图,而是一种实践。
利己主义不是也不可能是一种制度或社会。罗文在他们的文章中认识到了这一点,但却继续自相矛盾地鼓吹和解释所谓的“利己共产主义”系统将如何运作。罗文解释说。
……废除私有财产,而是将财产共同所有,只有将财产共同所有,我才能有我想要或需要的每一种财产的权力和自主权。如果一切都归集体所有,而我是集体中的一部分,我便拥有并可以获得集体所拥有的一切。
…与其他形式的共产主义的主要区别在于,尽管所有的资源都为集体所有,但它们不是由集体分配的。避免其他人对个人的权威;商品不是由单一的组织分配的,商品是由自发的组织团体根据使用和劳动分配的。想象一个帮派经济,所有加入帮派的人都是出于自身利益而加入;尽管他们可能同意工作以获得商品或服务,但他们加入帮派是因为他们知道他们会从帮派中得到一些东西。
…这并不排除中央分销商的存在,但该分销商必须是自发的;不应该有任何事物迫使你依赖那个经销商或任何人,并为他们工作。
罗曼(Rowan)解释道,在微观层面上,在利己共产主义社会中,生产和分配将完全自发地进行,采取利己主义者联盟的形式作为实现这一目标的组织方法。要让这样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生产和分配项目和阵列在宏观层面上存在,就需要一个集中的系统。
罗曼(Rowan)无意中鼓吹这一点,但名称却改为了公社或“利己主义者的公社”。
因为当利己主义者联盟不足以满足大众的需要和需求时…公社会处理更广泛的需求。
这些公社将是利己共产主义“集体所有制经济”的管理者。
从这个意义上说,公社必须是一个正式的、永久性的组织,需要有专门的人和职位。这是不可能的。它将是一个完整意义上的国家。个人成为公社(即多数人)的财产。个人将受到多数人的摆布,即使个人不同意,也必须顺从多数人的意见。如果个人存在异议,他们可能会被公社蔑视和排斥,同样也会被“利己共产主义(或者无政府共产主义)”社会排斥。这就是利己共产主义矛盾的本质
如果这一制度不是由多数人的暴政统治的,他将受到专家、管理者、政治家、知识分子、官僚、劳动模范、工人代表专制统治,这将形成利己共产主义制度的一个新的统治阶级。
利己共产主义者想要摧毁所有资本主义制度,并用共产主义制度取而代之。不管你是否同意,社会的重大决策都将在这些公社中做出。多数人或专家的暴政将会在这样的社会发挥作用。你会被自己创造的幽灵在这个社会所疏远。这些公社将成为新的国家机器。这些公社将是用来决定什么是什么,什么对我有好处,什么对我的兴趣有好处的工具。
但利己共产主义者会反驳道,他们的社会将完全是“自愿的”。但它是自愿服从的。服从公社,服从多数人,服从专家和管理者。如果没有服从,就永远有清洗。我相信利己共产主义社会会有一个利己共产主义的武装警察部队来对付不听话的反革命分子的威胁。
一个共产主义社会(即使是它一开始就是利己主义或无政府主义的)也不会比历史上其他任何创造这种社会的尝试好,相反,它会是一个极权主义的噩梦。想一想左派、权力、群体思维、猎巫、示众、清洗和等级制度。如果未来是利己共产主义的,也会如此,因为他们(左派)将是这个社会的管理者。
没有一个社会是自愿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基于对个人的驯化和奴役。为此,我反对一切社会(无论是资本主义还是共产主义),因为它们所有的统治和驯化的制度和体系都在与我这个独特的个体对抗,想要控制和强迫我扮演社会建构的角色,比如雇佣奴隶,并且成为一个好的、顺从的公民。
共产主义及其宗教原则
今天,当人们听到社会正在使个人适应一般的要求时,似乎对每个人都有好处,而个人的幸福和牺牲就在于感到自己是集体的一个有用的成员和工具:只是目前人们对这个集体在哪里寻找非常不确定,是在一个现有的国家里还是在一个尚待建立的国家里?还是在民族里?还是在人民的兄弟情谊里?还是在新的小经济共同体里?
弗里德里希·尼采(Friedrich Nietzsche)
在马蒂·托马斯(Matty Thomas)的《麦克斯·施蒂纳与无政府共产主义者的关系》[2]一文中,作者指出:“无政府主义者希望摧毁国家和资本的权威,但又想维持道德、人性、权利或利他主义等观念的权威,他们只会半途而废。对利己主义者来说,这些幽灵甚至比更明显的权威形式还要邪恶。利他主义,也就是为了活着是为了服务他人,是当今文明中最害人的迷信之一。工人们每天都在从事一种可怕的利他主义行为,当他们用劳动来充实资本家时,资本家却从他已拥有的财产获得了更多的财产。女性也是利他主义的受害者,她们浪费“生命”去服务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只不过是家里的一个小暴君。来自利他主义的其他罪行是无止境的,有意识的利己主义者很清楚,利他主义社会主义是一场闹剧,在这个社会下,只能改变权威,而不能废除权威。利己主义鼓励个人不再自我牺牲,不再不求回报地给予他人恩惠,利己共产主义者从这种思想中产生了起义和征用的欲望。”
我完全同意这段话。这篇文章的作者没有说他是否认同利己主义者,但标题表明作者是一个共产主义者。在整篇文章的背景下,我所引用的这段话是矛盾的,因为作者主张建立一个无政府共产主义社会。共产主义是一个固定的理念,就像上段文字引用的权利、人性和利他主义一样。共产主义和左翼是利他主义哲学的幽灵,它将自我牺牲变成一种道德,为“人类”、“人民”、“社区”或“更大的利益”而被效仿和执行,这反过来又在这个过程中建立了等级和权威。
“真正的革命者为人民服务”是一个广为人知的的共产主义者的口号。它的含义是个人为了“人民”的幽灵而自我牺牲,这实际上是希望通过赢得“人民”对他们的思想的认同来赢得追随者并建立他们的集体主义愿景。
自我牺牲在左派空间是一种美德。个人可以根据他们的自我牺牲(行动主义)的程度来评判他们的功绩。等级制度是指谁的自我牺牲和“为人民服务”最多。有一种偶像文化围绕着它而建立。胜者赢得了其他圈子和小团体的钦佩和尊重。
当然,如果一个人愿意并且觉得自己从中得到了什么,那么他为所爱的人,甚至为一个刚认识的陌生人利他是没有错的。但对我来说,当它变成一个永远不会结束的自我牺牲的循环时,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除非用枪杆子把它带进来(套用红色先知——毛的话),同时继续征服个人。
对我来说,马克斯-施蒂纳与无政府共产主义的关系是放弃共产主义部分。
我的利己主义
我明白,既然个人主义既不是一个流派,也不是一个政党,它就不可能是“唯一的”,但更真实的是,唯一者就是个人主义者。而我作为一个唯一者跃上战场,拔出我的剑,作为一个极端的个人主义者,作为一个无可争议的唯一者,我必须捍卫我的个人思想,因为我们可以按照我们的愿望和能力来怀疑和冷漠,讽刺和挖苦。但是,当我们被谴责听到社会主义者或多或少地在理论化,以便厚颜无耻地、无知地试图使一位具有英雄力量的伟大诗人成为人类、道德的幽灵的主宰者,他颤抖和悸动,欢欣和扩张自己,超越教会和国家、人民和人类的善恶,当我们听到有人试图让麦克斯·施蒂纳(Max Stirner)这样一位不可战胜、不可超越的偶像破坏者成为共产主义狂热支持者的工具时,在一场未被承认的爱的新火焰的奇怪闪烁中,就像查拉图斯特拉(Zarathustra)的抒情创造者一样,作为一位贫穷而粗俗的社会主义先知而消失,那么我们的脸上,一定会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但是,我们必须坚决站起来自卫和攻击,因为任何人如果认为自己在原则、手段和目的上都是真正的个人主义者,就不能容忍自己与无意识的社会暴徒混为一谈。
伦佐·诺瓦托瑞(Renzo Novatore)[3]
来谈谈我认为的利己主义的三个要素:
无政府主义:因为我想要不受约束的自由,不受任何人的束缚,过上自我创造的生活。
叛乱:对社会及其统治和驯化制度以及对我个人自由施加的所有限制的永久地积极地反抗。
虚无主义:活在当下,而不是寄希望于未来的乌托邦式的革命
我认为这些是利己主义内在的,与个人无政府主义和施蒂纳所说的“有意识的利己主义”密不可分;有意识地过自己想过的生活,粉碎任何强加给我的侵犯个人自主权的幽灵和偶像。
我不需要自欺欺人、自我牺牲的共产主义幻想的群众哲学及其内在的左派主义。我反对它对工人的集体主义顺从崇拜,它将个人融入生产者和消费者的永久角色中。我工作是因为我是被迫和被勒索的。所以我拒绝“工人”这个奴隶角色。我希望看到工作作为一个概念被废除。我希望看到生产和分配的手段化为灰烬,被炸毁,被推翻,被摧毁,取而代之的是大片的食物森林和在废墟上生长的茂盛的彩色花园。
创造性的虚无
个人主义,正如我所理解的那样,既没有社会主义与共产主义的目的,也没有人类的目的。个人主义自己就是它的目的。
伦佐·诺瓦托瑞(Renzo Novatore)
如果上帝,如果人类,如你所肯定的,拥有足够的自我满足感,完全属于自己,那么我觉得我会更加缺少它,我不会抱怨我的‘虚无’,我的虚无不是空虚意义上的虚无,而是创造性的虚无,我自己作为创造者从虚无中创造一切。
我是我的权力的所有者。如果我知道我自己是唯一者,那么而后我就是所有者。在唯一者那里,甚至所有者也回到他的创造性的无之中去,他就是从这创造性的无之中诞生。每一在我之上的更高本质,不管它是神、是人都削弱我的唯一性的感情,而且只有在这种意识的太阳之前方才黯然失色。如果我把我的事业放在我自己,唯一者身上,那么我的事业就放在它的易逝的、难免一死的创造者身上,而他自己也消耗着自己。我可以说:我把无当作自己事业的基础。
麦克斯·施蒂纳(Max Stirner)
施蒂纳的虚无主义的“创造性的虚无”是存在主义者的一个管状炸弹,用来炸毁所有的偶像和幽灵,为有意识的所有者和创造者的个人开辟道路,让他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不受任何社会结构、服从、政治教条或宗教道德的约束。
它不是对一个神圣的应许之地或天堂抱有希望,也不是一种宗教或政治信仰。它是一种要活在当下的实践。有无数种可能。
我发现“创造性的虚无”远比任何有限的共产主义教条更让人感到自由。
共产主义关于无产阶级革命的神话可能永远不会发生。工人阶级和其他阶级一样,都有专制主义的种子。工人们喜欢他们的监狱,如果他们要接管监狱,他们很可能会保持监狱的完整,用新的管理人员来代替旧的管理人员。是时候揭开面纱,丢掉最后的左派残余了。但这并不意味着放弃。我们可能是少数,但社会的专制机构、文化和社会规范仍然存在,并影响着我们。大多数人乐于顺应社会,并不意味着我们必须如此。我们仍然有很多机会来创造自我享受和反抗的项目。向着一个不折不扣的、混乱的、反对文明圈养的个人叛乱前进。
我们拒绝所有谈论未来解放和社会和谐的革命理论所承诺的理想化原则。生活不提供任何保证。时间是现在,地点是这里。
说实话,我们不知道解放的明天如何'发挥作用'。这正是它被解放的原因。因为它将充满了可能性、问题和疑虑。
谁要是寻求确定的答案和马克思主义的确定性,谁就会很快寻求权威的保证和红色权力的神职。
火细胞阴谋(Conspiracy of Cells of Fire)
[1] Renzo Novatore的战友。 相关资料:https://zh.anarchistlibraries.net/category/author/en-zuo-ma-er-tu-qi
[2] https://theanarchistlibrary.org/library/matty-thomas-the-relevance-of-max-stirner-to-anarcho-communists#toc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