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r缪斯Hideyoshi
公螳螂与母螳螂
看到许多“无治主义与共产主义的联合”的口号,令人感到非常不解,就像是一只愚蠢的公螳螂明知道自己会死却依旧选择向凶残的母螳螂示爱一般,虽然前者只是他们通向权力的最高点的路上的障碍之一,甚至不值一提,因而这与比喻的性质并不完全相同。共产主义的手段与目标永远都是追求与建立一个掌管一切的权力机构,而无治主义不论是目的亦或是为了实现目的所采用的手段,还是意识形态原则上的限制,都表明着他们是反对威权与专制的,因而后者永远不可能成为前者的盟友, 除非前者已经愚蠢到允许一个存在威胁性的反对势力在其庞大且严密的统治——这一精密的杀人仪器上留下致命的裂痕,或是后者愿意为了达成这一合作,而甘愿堕落为前者的奴婢、仆从,从而放弃自己在合作中应与前者平等的地位。
在十九世纪后半期与二十世纪,两个意识形态在社会运动中留下了相互斗争与敌视的历史,这使得两个意识形态的支持者哪怕在距离特定年代已经长达百年、数十年的今天,也依旧围绕着社会中的多数人来争夺话语权。而共产主义对无治主义的最频繁的指责便是,一个所建立的政治实体均为长命的“失败的意识形态”,相比建立起了一个个森严而可怖的权力机器并使其沾着血运转了数十年的共产主义,前者到底对那些多数人带来过什么实质好处?
如果要辩解什么的话,我认为还是要回顾人类的历史。曾经人类文明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围绕着帝国、公国与王国而运转的,并且在这段时间里取得了长期的繁荣与发展,这些专制国家在等级制度与武力威胁的保障下,让人类开辟了商路、发展了科技、兴建了城市等等,人类文明的诸多成就与繁荣都是在帝国的时代完成的,并且成为了人类享受至今的福祉。哪怕是国社工党的德国和意国法的意大利,也均在各个领域留下了自己的成就与“威名”。所以,为什么社会的进步与生活水平的提升是某个意识形态的专利呢?其只是在控制了最高权力后完成了一个国家必然会完成的事情而已。而无治主义是否能完成这些,不论是辩论的哪一方,都在进行着没有意义的纸上谈兵与建造流沙上的大厦,因为无治主义并未建立过在旧秩序的尸体上长久存在的政治实体,而这一切都与它的理念有关。
如今世界上所有的土地与海洋均因民族主义意识形态的扩散与民族国家的建立而成为了民族的东西,因而不论是既能称为小俄罗斯又能唤作乌克兰的大草原,还是伊比利亚半岛上的一个角落,亦或是世界上的其他地方,只要爆发了分裂与内战,无治主义的势力与武装必然会成为所有势力的敌人,在右翼看来,他们的存在破坏了民族与国家的完整性,而在那些追求权力的人看来,他们则是对自己挥舞大棒的权力的巨大威胁。总之,在任何势力看来,他们都是异类与定时炸弹,哪怕他们为了保全新社会的胜利果实而去选择与这些人妥协、合作,也难逃被消灭和被吞并的命运。
部分人希望实现他们的理想主义社会,并且认为借用某种力量将能以最有效最快速的方法去完成,因而支持国家与权力,并认为这是必需的、必要的,因而抱着共产主义的理念始终不放弃,但是我们只要稍稍看看历史与新闻就能发现与明白,他们的手段将永远存在,而理想却永远不可能实现。这一结论建立在这一事实上,即共产主义的政治实体是终将不可避免的走向民族化的,而同时,市场经济似乎已经成为了包括他们在内的所有政治实体们共同认可的价值,这种境遇就好像是青涩的新神甫看着主教们正抱着镶上了金边的圣经在不识字因而没有阅览过经书的万人的膜拜之下光明正大的行渎神之事而并未察觉一般。他们所强调的那些手段的优势看似是理想主义与崭新的,实际上不过是曾经人类历史上各个帝国的以及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南欧国家的同一种类的变体而已。
回到原来的问题上,无治主义到底对多数人带来了什么好处?先抛开这个好处到底存不存在的问题不说,这个问题本身就是不值得与提出者进行辩论的论题。这个问题背后的意思更多的是:你们的“少数人”能以怎么样的方式进行统治,才能比得上乃至超过我们的少数人?因此这一问题的核心是“少数人”,而非成员间相互珍视与关爱的社会,而后者的存在将意味着这个问题将失去任何意义,至于如何去实现与追求后者,与本文的主题无关,因而不花篇幅做赘述。
无治主义与共产主义的联合处处都是矛盾,他们唯一的共同点仅仅是前者的部分派别的理想社会与后者那充满宗教末世论情结的意识形态神话存在些共鸣,然而即便是在共产主义的统治之下,生产力的发展与其说是离实现万人的安乐更近一步,倒不如说是让国与国之间的竞争与对抗更加复杂与精密,而他们所建立的政治实体也将遵循这一规律,并且也将为了得到其他政治实体的承认、合作与国际社会的肯定及合法性,而选择去融入这些规律,因而他们许诺的“物质极大丰富”的终极社会形态将永远不可能到来,旧秩序因为他们的存在也只是换了层皮囊。而无治主义当中的部分人竟不能清楚的看见这一显而易见的事实,天真的认为后者中最理想主义的份子将与他们平等地合作,实在是浪漫过了头。至于无治主义的合作者应当是谁?有的人会选择与那些在工商业资本主义体系下支持这样或那样的代议制支持群体,亦或是改良派等待,但都别忘了,他们的目的也是为了维护民族国家与“大棒”,但至少在他们的秩序下我们能拥有呼吸的权利,因为他们当中的部分至少是好面子的。
在军事技术已经全面尖端化的时代,挑起一场起义与进行一场旷日持久的内战(尤其是在文明地区)已成为了不现实或反人类的举措,在这样的环境下,和平的方式也许会成为变革的主要手段,一个组织若想要这样控制一个地区,手段可能会有两种,一种为以和平的方式粉碎前任组织并以威权与铁腕的姿态重整秩序,亦或是等待烟消云散。第二种也许会是参选,在法律的规定下取得法律规定的“多数人”的支持而取得胜利,但无论是什么组织,权力机构的属性不会因为他们叫什么名字、是什么纲领而发生什么颠覆性的巨大变化,因为他们遵循着这个游戏的根本规则, 除非他们愿意冒着被咒骂或是被毁灭的风险而破坏规则,甚至为了保住自己的权力而去伤害这个政治实体以及与这个政治实体相捆绑的大众的未来或是生活,以此来达成自己的目的。前者将由别有目的群体、军阀、阴谋家来完成,后者将由野心家、职业官僚、擅长操纵人心的人与国务活动家来完成。两者终究是少数人的、精英的,哪怕过程存在过“多数人”的影响,但他们的性质不会因此改变。
在武力已变得日益可怕的时代,付诸于武力也许成为了过去式,而在政治实体已高度精密化的时代,意味着掌控它的人只能是职业的国务活动家等人,而非某些脑子一热的阴谋家或是其他什么人与奇怪的群体,即便不是,那些人也将被规则碰的头破血流,而指望这些人成为砸碎自己至高地位的礼仪与权力的人,无异于痴人说梦。
那么问题的核心在于如何掌握与精细地操作这台仪器吗?显然不是,同时,要摧毁这台仪器,显然也不能通过使用它来完成。